New York Nails London Calling︱紐約指甲 倫敦叫

Death of A Lesbian︱小貓自殺事件

時間：2009年9月30日
地點：倫敦 Ladywell / 法國 Greux
主持人：阿蒙代號ａ
受訪者：鄒逸真代號ｉ

ａ：歡迎回到London Calling，今天邀請到的來賓在法國Greux唸書的朋友...
ｉ：鄒逸真。
ａ：她現在在（格勒）美院唸藝術，她的作品很屌，常常脫光衣服去河邊、或是在身上寫字、不然就是像痴漢一樣跟蹤美女搭公車。
ｉ：個人癖好。可是我現在痴漢行為已經降低很多了、改進很多了。
ａ：幹嘛改進？
ｉ：就是風評不是很好。
ａ：風評會影響妳？
ｉ：十個人講我覺得還不至於構成威脅，十五個我也覺得還好，可是等到發現身邊有90%的人都這樣講的時候，就要自我反省一下了。
ａ：原來是受到輿論壓力。
ｉ：有一些壓力，真的，所以我現在清心寡慾。

ａ：那時我們在痴漢廚房聊天，一邊剪頭髮一邊聽妳們講戀愛故事，那時聽到妳跟牧師女兒的純純的什麼呢？很難定義的什麼。
ｉ：姑且稱呼她李小姐好了。這些故事都是我還是小妹妹的時候發生的。
ａ：那時妳幾歲？
ｉ：剛升高二。
ａ：好，先請妳自我介紹一下。
ｉ：我是鄒逸真，去年在里昂先念一年語文學校，後來申請上格勒的美院，今年搬來這，下禮拜就要開學了。
ａ：妳之前一直念美術嗎？
ｉ：我國中念美術班、高中念普通班，大學很想念電影系可是台藝的電影系分數太高，最後想說管他的，先進台藝再說，所以就重拾老本趕快去畫室惡補兩週，考上美術系。進去以後我覺得美術被教導的東西比較精確，在發覺自我和構思比電影系教的還要更精確，總之後來我沒有轉系，比較過後，我覺得藝術核心的東西是我很想要過的、想要的。
ａ：妳最大創作動力來自於？
ｉ：大學時候一直在辨思，覺得很沒意義，或是一直往理論去鑽就覺得變得很空。大一大二都還在練技巧、模仿；大三大四開始想自己要做什麼。大三的時候我拍了一張我媽的裸照，把它作成三公尺ｘ四公尺的帆布，掛在展場，我用手挖白色油漆撫摸我媽的裸照，總之最後那塊帆布佈滿了我撫摸的白色手印。算是從那件作品開始，我比較會從自己生活、記憶做作品，所以現在會迷戀脫光的癖好。
ａ：媽媽是一個很大的影響嗎？一個很重要的創作素材？
ｉ：她是我生命一個很重要的素材，譬如我想要回溯什麼，線就拉拉拉到這一條，我想拿別條起來拉拉看，結果還是這個。有些東西就是要處理，套（國際大宅女她妹）Kite小姐的話，這是生命的主題。

ａ：回到妳高中逃家，睡在牧師女兒床底下，睡了多久？
ｉ：高二逃去那邊，可是我媽會鬧，她覺得我為什麼這麼不愛在家裡，當然也是因為跟李小姐發生一些事，真正開始住是高三的時候。高一升高二的時候老師叫我們自我介紹，介紹完一輪，我心裡就在想，三號，我要了。她就是三號。我媽不會幫我準備便當，我中午有時就沒吃或者隨便亂吃，我知道她每天都有便當，她會乖乖的吃便當，自從決定三號我要了之後，中午不管怎樣我一定會搞一個便當，然後椅子反坐，坐到她前面，便當放著然後說我們一起吃飯吧。之後每天中午我都去跟她吃飯。吃飯的時候我會一直找話題，接觸之後覺得她好像天使，天使來了，每天上課都好開心，到後來我有點中毒，放學還想要陪她回家，想一直接近她。她們家是基督教、基督徒，她們會覺得為人要很和善、很有愛，慢慢我覺得自己愛上她了。
ａ：這是第一次覺得自己喜歡女生？
ｉ：是強烈的覺得，也比較不會否認，高一的時候有一個很親密的女性朋友，對她感覺比較像是友誼上的依賴，不會覺得是愛情，面對她的時候是已經到了不可自拔的地步，就這樣過了一學期。那時我參加了一個夏令營，可以請公假兩三天，每天有七次下課，我會寫七個小紙條，每個紙條配一樣東西，我把二十七個紙條和二十七個東西交給另一個朋友，交代她每節下課要按照編號送給她。禮拜六我會說我去妳家玩，因為剛好隔天她們要去作禮拜，我一心一意接近她到後來我也會去上教會，禮拜六團契是一整天，晚上我就會住她家，隔天早上就可以再一起去。那時就差不多每個禮拜都住她家。
ａ：一開始是這樣。
ｉ：恩。兩千年的三月十七號那天，我記得很清楚；平常我都是在地板睡睡袋，那天跟她一起睡，上鋪睡她妹，那天聊天聊蠻晚的，最後我發現口乾舌燥、心跳加快，再也受不了了，她是有點已經睡著了，我就翻過去一個轉身親她，她應該是嚇到了，沒什麼反應。過了一個禮拜又在去住她家的時候，那天她清醒的，這要先講，聊天聊到最後她就有親我，這樣。那時算第一次，對她來說她從來沒有這樣過，所以她蠻害怕的，高中面對這件事是黑暗的。高三的時候我們情況好轉，她讓我去住她家，感情的轉變是比較不接納我到接納我，雖然說是很祕密的。

ａ：妳會把故事跟朋友講嗎？
ｉ：完全不會。可能是因為第一次，經驗不是很甜蜜，不是兩個人說好在一起就在一起，那種會比較有勇氣去面對，問題是她很反對，兩個人很像在面對做錯的事。
ａ：妳們雙方父母應該看得出不太對勁吧？
ｉ：會，應該是會，我的家人我跟她們沒有很親，他們也覺得我做的事就是怪，想不通我在幹嘛；她爸媽在我們高二的時候就發現了，發現之後他們沒有拒絕我這個人，他們可能反對這樣的行為，可是他們不會說不要我去住他們家，就都還蠻客氣的。後來高三要準備考試，她已經申請上學校了，她家離學校比較近，因為這個理由我就說那我要住她家，反正理由很怪很牽強，反正我就這樣說了，李小姐也沒有反對，她爸媽也都沒有反對。

ａ：妳媽對她爸媽收留妳，有去做一些「謝謝妳照顧我女兒」這樣的動作嗎？
ｉ：高二的時候還蠻激烈的，她會打電話來鬧。
ａ：妳媽？
ｉ：對，我媽。她會跑到她家咆哮說「我現在要去報警！你們誘拐我女兒！」我也曾在她們全家面前摔電話，大罵「妳不要再打來了」。高三的時候我家很衰，我的房間天花板到地面的高度從180變成160公分，隔了一片起來當儲藏室，我媽聽信風水，房間很矮運氣會不好，我那時又要聯考，所以她就答應讓我去住了。她本來跟她妹住，後來搬家，她有自己的房間，她特地選了一個下面有拉床的床，我就開始了。她妹會叫我二姐，我們高中的時候她妹國中，她每天回來坐在我旁邊，跟我說一整天發生的事，她媽2006年過世，在那之前她也都會來我身邊哭，我就會安慰她。
ａ：她媽媽是慢性病嗎？
ｉ：癌症。
ａ：癌細胞潛伏的時間是？
ｉ：有六年。
ａ：妳住去的時候她媽的狀況就不好了？
ｉ：對，我剛認識她的時候，她媽剛發現子宮頸癌、切除，我住她家的時候她媽一直在抗癌，最後我會離開她家的原因也是因為她媽過世。她媽過世後，有一天她爸跟我講「現在這個家沒有女主人了，不希望有別的女生住家裡，可能有人會說閒話」，我覺得還蠻合理的，剛好李小姐那時候也喜歡上別人了，她蠻急迫的要我搬走，我就說妳可不可以等我找到房子？她用納悶的口氣問我「可是妳有家，妳為什麼不回家？」我覺得心蠻涼的，我和她是如此親密的人，是已經在分擔生活的人，可是她不知道我對家如此恐懼。我們那時候就這樣分開。

ａ：妳漏講了睡在床底下跟她牽手的那段。
ｉ：我為了要抒發對她滿滿的感情，唯一想到的是戀愛上的舉動，比如接吻、性愛。
ａ：有發生嗎？
ｉ：有，可是問題是發生完後她會很懊悔、很痛苦。對我來說也沒那麼喜歡，可能那些情緒比較負面，住她家以後她開始接納我了，我們比較會在房間祕密行動，那段時光蠻美好的，世界之大，我和她的東西只能關在這個房間裡，相較我的其他時光，跟她的太美好了。

ａ：她談戀愛妳有見到她男朋友嗎？
ｉ：從來沒有，我覺得還無法，當時差不多有一年的時間沒辦法跟她講話。並不是我在憤怒，只是還沒辦法面對，到這一年我才可以跟她講話。
ａ：她結婚了嗎？
ｉ：聽說明年，我不知道。她跟我講如果她結婚，希望我去作伴娘，我心裡是很願意的，只是行不行得出就由不得我了。算是一段蠻精彩的關係，因為事情過了，才說得出精彩，以前會說屁啦我才不要，早知道不要認識她、不要接近她。她交男朋友離開前一年，我每天做惡夢夢見她離開，我哭醒，心臟很痛，不是因為劇情是因為心痛醒來，我跟她講我的夢，她說我想太多，她會儘可能安撫我，對我來說潛在的因子就是怕她離開。她離開後我繼續夢她大概半年，夢的內容變成她離開，我面無表情。大概是我有進步了。現在跟她msn，當晚就會夢見她，屢試不爽。跟她的關係影響到之後再面對感情的時候，對後來的女朋友很不公平。

ａ：妳可以感覺到對她來說無法跟妳延續不是因為對妳的感情不夠多，是她沒辦法面對宗教、沒辦法想像未來？
ｉ：我覺得是，宗教這個東西幾乎佔了80%的原因，跟她媽過世也有很大關係；後來她爸也交女朋友了，這件事對子女來說是很大的打擊，曾經看爸媽這麼相愛，就算媽媽過世了，還是在我們心裡面，小孩不會因為媽媽過世去找另一個媽媽，所以她沒辦法轉變，為什麼她爸爸還會要去交女朋友？當然她現在也接受了，可是當下她一知道她爸交女朋友，她就會覺得她的家已經徹底崩解，她就很想去成立自己的家。我們在一起的時候給彼此一個24歲的期限，不管怎樣到了24歲就是要放開對方，我作好很多心裡準備，會這麼難以平復的原因是她還沒24歲到就跟那個男生在一起，這就還蠻傷心的。她一直在做這方面的準備，她會看如何作好一個妻子的那種書，她會開口閉口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，她也變了我也變了，不用再去緊緊抓著我們以前多怎麼樣。

ａ：好像一個契約工，約聘期滿就是要換工作，就算對這份工作多熟練、多喜歡。她現在怎麼處理這段回憶？
ｉ：蠻恐怖的是她把它看待成一段很特別的友誼；但是當我回憶，這是一段很特別的愛情。這兩個觀點有很大的差異，她用的角度蠻否認的，這樣就顯得我單方面很自做多情，一直到最近慢慢慢慢，我讓她走了。
ａ：妳對她的觀點會有時候認同嗎？
ｉ：我會認同。原因是全世界只有我一個人認同自己，就會動搖，一切到底是怎樣？
ａ：愛情的衝動是很美好的原欲，只有妳知道她的存在像一個靈感。
ｉ：可能是因為讓它過去了吧，我就比較願意去重新面對我和她之間曾經很甜蜜的地方。如果我再重來一次，我想我應該會叫自己要勇敢一點，至少不管面對怎樣的情況，我對自己應該要常常精神喊話，要勇敢一點。
ａ：喊話的內容？
ｉ：愛一個人不會因為眼前的東西而改變。一月的時候我去德國找李小姐，以前她會幫我打點很多東西，那天跟她一群朋友一起午餐，她就說我幫妳倒飲料、幫我把東西都弄好、擦餐具、看我吃下第一口露出滿意的表情，她才會開始吃東西。那天也有這個默契，旁邊的人看了很驚訝，就說妳們感情好好，妳都這樣照顧她的嗎？我知道她不想要別人知道，我就笑笑說沒有，她竟然很深情的看著我，說對啊，我以前都是這樣照顧她，而且我以後都會這樣照顧她。
ａ：照她的脈絡來想，這是不違背的，她一直都以妳是她最特別、最好朋友的心情看待妳，尤其她現在有婚約在身，對妳的態度更自由，她可以更清楚的表達對妳的感情、更不用害怕。
ｉ：可能她轉變得很好吧，可是我需要一點時間。
ａ：她找到說法了，就像她解釋回憶，她說那是一個完美無瑕的友誼。

ａ：那妳會想跟男生談戀愛嗎？
ｉ：在我心裡面男生是一個很骯髒的東西。
ａ：他作品做很棒也不會想要多認識一點？
ｉ：但是如果是這方面我覺得很ok，只是我不會覺得想跟男生談戀愛、做到多好的朋友，可能因為小時候被老杯杯騷擾過吧。
ａ：妳之前不是才在街頭被法國男生搭訕？三更半夜，跟妳借一根煙，邀妳回他家喝酒。
ｉ：我覺得蠻可愛的原因是，他們是兩個很漂亮的緊身褲男，很纖細。
ａ：然後妳就跟人家回家了，也不管人家是不是仙人跳。
ｉ：本來只是借煙給他們一起抽煙聊天而已，可是他們兩個好好笑，剛好路過一群變裝Gay，穿蝙蝠俠、超人裝，那已經凌晨四點多了，跟我借煙的男生大叫「Gay! I Love You!」他的朋友就過來跟我說他是Gay，他們說為了感謝我的煙，一起回去喝杯酒吧！我就說好啊。回去以後那個Gay睡夢中的小男友就出來了，才十九歲，Gay坐在單人沙發上，拍他的大腿叫小男友坐他大腿上，小男友只穿了一件黑色緊身小內褲。另個朋友跟我聊天，說小男朋友才十九歲，很討厭身上有毛，每天早上起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身上所有的毛刮掉。因為他身體光光的，我就只細看了一下，真的是蠻誘人的。大概聊了一個小時，但只是要欣賞美男Gay。

ａ：好精彩今天的故事，謝謝逸真接受我們的採訪，保持連絡，繼續追蹤。
ｉ：好。掰掰。





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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